前不久，上海有線電視臺戲劇頻道重播紀(jì)念越劇表演藝術(shù)家袁雪芬專集，在回顧1947年“越劇十姐妹”義演時，插入了“十姐妹”之一范瑞娟的一段談話。

只聽個性豪爽、快人快語的范瑞娟說：“我們“十姐妹”中竺水招是最漂亮的一個，稱得上雍容華貴……”

在“越劇十姐妹”中，竺水招真的是最漂亮的嗎？

竺水招生活照

竺水招留下的影像資料好像只有一部電影《柳毅傳書》。1962年電影拍攝時竺水招已經(jīng)41歲，雖然電影中的竺水招形象端莊，但就年齡而言顯然已過了“顏值”巔峰期，似乎竺水招沒有傳說中的那么美。

電影《柳毅傳書》劇照

但聽了范瑞娟的話，再細(xì)看“越劇十姐妹”當(dāng)時唯一的一張合影，前排6個女演員，從左到右分別是徐天紅、傅全香、袁雪芬、竺水招、范瑞娟、吳小樓。

1947年越劇十姐妹合影

竺水招站中間，妥妥的“C”位，是有意還是無意？再看裝扮，袁雪芬一向最樸素，不燙發(fā)，著素色旗袍穿布鞋;范瑞娟短發(fā)中分，中性打扮，倒很符合她的“小生”個性。

而年僅26歲，站中間的竺水招似乎裝扮最時髦，蓬松的卷發(fā)，高跟鞋、瘦身旗袍，面若銀盤，巧笑嫣然。就照片中的形象而言，說竺水招最漂亮確實沒有言過其實。

合影中的竺水招

眾所周知，“越劇十姐妹”是指1947年5月為募集資金，建劇場而舉行聯(lián)合義演的十位當(dāng)紅越劇女演員。她們是：袁雪芬、尹桂芳、徐玉蘭、筱丹桂、范瑞娟、徐天紅、竺水招、傅全香、吳小樓、張桂鳳。

義演策劃

據(jù)資料顯示，“越劇十姐妹”中年齡最大的是1919年出生的尹桂芳，但在1947年尹桂芳也只有28歲，所以這“越劇十姐妹”當(dāng)時其實個個青春靚麗，如花似玉，嗓音婉轉(zhuǎn)，技藝非凡。她們的組合本身就是一個最吸引當(dāng)時觀眾眼球的活策劃，無怪乎黃金大戲院門口人山人海，其聯(lián)合主演的大型宮幃劇《山河戀》戲票一票難求。

在此本編其實無意對“越劇十姐妹”的外貌說長道短，人無完人，況且戲曲演員也并非是唯外貌取勝的行業(yè)。

只是觀眾容易愛烏及屋，喜愛這些演員，難免就會對這些演員品頭論足。

正如觀眾對京劇“四大名旦”梅蘭芳、程硯秋、荀慧生、尚小云四人，曾從扮相、唱腔、做工等方面分別打分，梅蘭芳不是樣樣領(lǐng)先，卻總分第一，因而名列“四大名旦”榜首，引出許多有趣的話題。

竺水招（1921一1968）

說竺水招是越劇“十姐妹”中最漂亮的一個，不等于說其他姐妹就不漂亮。

況且范瑞娟在說的時候柳毅傳書1962年越劇老電影，完全是以一種引以為豪的口吻，說明范瑞娟也早就認(rèn)可竺水招是“越劇十姐妹”中最漂亮色的一位，可見竺水招的美其實早就是觀眾和同行公認(rèn)的，只是由于竺水招英年早逝，后來不為更多人知曉而已。

竺水招劇照

所以本文在開頭引出范瑞娟對竺水招的評價，也更多的是對這位富有傳奇經(jīng)歷的越劇前輩的好奇和欽佩。

竺水招，原名竺云華，1921年出生在浙江嵊縣東鄉(xiāng)靈鵝村一個貧農(nóng)家庭。12歲那年，因生活艱難，父母將她送入當(dāng)?shù)匦】瓢鄬W(xué)藝。

由于竺水招吃苦耐勞、勤學(xué)苦練，文戲、武戲、旦角、小生都拿得起來，因而13歲就登臺當(dāng)班底，游走江湖，掙錢養(yǎng)家。

1934年年底，竺水招與尹桂芳合作演出柳毅傳書1962年越劇老電影，兩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誼。1938年農(nóng)歷二月，竺水招與尹桂芳到黃巖演出，因拒絕當(dāng)?shù)鼐炀珠L不懷好意的宴請，竟被警察局以莫須有的罪名抓去，無故關(guān)押了53天。

尹桂芳（1919一2000）

出來后，這對舞臺姐妹更成為莫逆之交，義結(jié)金蘭。這個情節(jié)后來被搬進(jìn)電影《舞臺姐妹》中，流傳甚廣，名聞遐邇。

1941年，竺水招進(jìn)入上海，與比她早進(jìn)上海兩年的小生尹桂芳搭檔，很快就成為越劇舞臺上一對真正的黃金搭檔。

《浪蕩子》劇照

此時的尹桂芳藝術(shù)上處于上升期，扮相俊美瀟灑，風(fēng)度翩翩，唱腔純樸雋永，氣質(zhì)醇厚，表演細(xì)膩，但苦于缺少一位相配的花旦搭檔。

竺水招的到來正好彌補(bǔ)了這個空缺，況且她們倆早已義結(jié)金蘭，先前已兩度合作，感情極好，生活中親如姐妹，舞臺上配合默契，互相激勵。

竺水招年方二十，基本功扎實，文武兼?zhèn)洌嗌嗟Ｅc尹桂芳搭檔，她當(dāng)然非花旦莫屬。因竺水招扮相俊美，端莊秀氣，觀眾送她“越劇西施”之美稱，同時她的表演細(xì)膩嫵媚，清新脫俗，唱腔柔婉剛健，樸實圓潤，又有“花衫佳材”之稱。

她們很快就從法租界的同樂小劇場唱到市中心的大劇場龍門大戲院。

1944年5月，她們打起“新越劇”的旗號，演出了《石達(dá)開》、《云破月圓》、《夜長情短》、《幾時重相見》、《街頭月》、《江山美人》等新戲，同時對傳統(tǒng)劇目《梁祝》等重新改編加工，以新的面貌出現(xiàn)在觀眾面前。

《葛美娘》劇照

由于她們的銳意革新，精益求精，演技精湛，唱腔悅耳動聽，《梁祝》成為劇團(tuán)的一張“救命王牌”。一旦發(fā)現(xiàn)有的戲賣座疲軟，只要改演《梁祝》，劇場門口就會排起長隊，劇場的頹勢立刻轉(zhuǎn)為旺勢了。

因此觀眾又稱尹桂芳和竺水招為“舞臺俏情侶”。尹桂芳也曾撰文《我的情人》等，對竺水招的演技大加贊賞：

我們是舞臺情侶，十部戲九部不脫離窠臼，我倆的感情也就與日俱增，并不以為我們是真摯熱忱要好的姐妹。

這樣，舞臺上的幫助，獲益匪淺。……我的舞臺情侶水招，我深深地愛戀著……因為演員的身子，就在舞臺的懷抱里！

竺水招、尹桂芳劇照

1946年5月，兩人又在九星大戲院成立含有兩人名字的芳華越劇團(tuán)，聘請劇作家徐進(jìn)為劇務(wù)部主任，做了大量繼承和創(chuàng)新工作，好戲連臺，上演了《沙漠王子》、《大地回春》、《夢中人》、《回頭想》、《秋海棠》、《光緒與珍妃》、《何處覓芳魂》、《淚滴燈花開》、《浪蕩子》等二十幾出古裝和時裝戲，受到上海觀眾異乎尋常的歡迎，部部賣座紅火，經(jīng)常還要加座，但仍一票難求。

尹桂芳和竺水招的表演藝術(shù)也都達(dá)到了各自的黃金時代。竺水招在《沙漠王子》中塑造的尹麗公主美麗多情，溫婉善良，給觀眾的印象是面貌一新，越劇味濃郁，所以這出戲一上演，便風(fēng)靡全上海，《算命》一折更是余音不絕，流傳至今。

當(dāng)時越劇策劃

為了演好時裝戲《浪蕩子》、《回頭想》中的女主人公，竺水招等多次去咖啡館、舞廳體驗生活，觀察洋場闊少貴婦的舉止形態(tài)，演來真實細(xì)膩，穩(wěn)重含蓄，使這些角色各有其貌，栩栩如生。

可以說作為尹桂芳的最佳搭檔，竺水招也創(chuàng)造了她的輝煌，形成了節(jié)奏多變，委婉抒情的竺派藝術(shù)。1947年，她與尹桂芳一起參加了《山河戀》聯(lián)合義演，在劇中演綿姜一角。

《沙漠王子》劇照

然而令人遺憾的是尹桂芳竺水招這對曾經(jīng)同患難、共生死的姐妹，在1948年卻因生活感情問題分手，結(jié)束了長達(dá)七年的合作。

“七年之癢”孰是孰非？其實這已不重要，花無百日紅，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。固定的舞臺，流水的演員。那時一般的舞臺搭檔半年、一年已經(jīng)算長了，尹、竺搭檔七年，共創(chuàng)輝煌，也可算是越劇舞臺姐妹的佳話之一了。

尹桂芳、竺水招劇照

尹竺拆檔之后，1951年，竺水招自組云華越劇團(tuán)，并重歸老本行柳毅傳書1962年越劇老電影，改演小生，表演風(fēng)格敦樸憨厚，落落大方，既不矯揉造作，更無絲毫匠氣，依然受到觀眾的歡迎，云華越劇團(tuán)成為上海的五大越劇團(tuán)之一。

竺水招改唱小生之后又取得很高成就，人們說她唱花旦，與袁雪芬、傅全香、筱丹桂并駕齊驅(qū);唱小生，和尹桂芳、范瑞娟、徐玉蘭平分秋色，不愧是越劇界一位才貌雙全、戲路寬廣的好演員。

1954年冬，竺水招率云華越劇團(tuán)支援江蘇，改名南京市越劇團(tuán)，演出了《南冠草》、《柳毅傳書》、《孔雀膽》、《蔡文姬》、《桃花扇》、《江姐》等新老大戲，藝術(shù)上突飛猛進(jìn)，她演的“夏完淳”、“柳毅”這一類“正派”書生，更有特色，受到南京觀眾的歡迎。

竺小招劇照

然而令人痛惜的是1968年5月26日，藝術(shù)上處于黃金時尚期的竺水招卻含冤而死。

所幸的是她的女兒竺小招，繼承母業(yè)，專攻“竺派”，如今已成為越劇新一代中的優(yōu)秀小生，也是“十姐妹”留下的唯一一位“劇二代”。

竺小招在演唱

還有竺水招的代表作《柳毅傳書》，在1962年被長春電影制片廠搬上了銀幕，使我們今天仍能一睹她的越劇藝術(shù)風(fēng)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