榮獲第十三屆中國曲藝牡丹獎新人獎,是對時唯付出心血的肯定,獲獎后,她最想感謝的人,就是那些對她給予過幫助、指導的前輩和老師,她說:“我的啟蒙老師是王莉老師,她讓我確定了白派京韻的方向;后來到少兒曲校,劉志光、李建英兩位老師對我特別關照,教我鼓曲,給我創造了很多舞臺實踐的機會;幫助我形成自己藝術風格的恩師,是白派大家、曲藝教育家趙學義老師和她的丈夫韓寶利老師。蠟炬成灰淚始干,正是老師們的無私付出,才成就了今天的我,我也會像他們一樣,把鼓曲藝術傳承下去。”

聽著鼓曲長大

7歲學唱白派

時唯的曲藝之路,始于一個充滿曲藝氛圍的家庭。父親是曲藝愛好者,也是戲迷,家里時時播放鼓曲、戲曲的磁帶,是女兒童年的背景音樂。那些磁帶珍藏至今。當她還分不清京韻大鼓、梅花大鼓、天津時調的區別時,已經能跟著哼唱幾句了。

父親覺得女兒該有一技之長,問她想學什么?時唯說想學唱歌。那年她6歲,認為曲藝就是唱歌。父親同意了,到少年宮給她報了一個唱歌班,美聲唱法,學的第一首歌是《我愛你,中國》。

不久后,父親問:“唱歌的人太多了,你確定想學這個嗎?”時唯搖頭:“唱這個也行,但我覺得沒有咱家總播的那些好聽。”她愛聽老旦,尤其愛聽李多奎的唱段。于是父親帶她去學京劇。時唯回憶:“我的嗓子沒問題,但得練基本功,練壓腿,挺苦的。”父親看著心疼,說這樣練回頭別再不長個兒,便又給時唯放了一段鼓曲,問她想不想學這個?時唯點頭:“學什么都可以。”

那時的時唯,覺得自己什么都能唱,家里來客人了,她就會唱上一段《探晴雯》,跳著舞、轉著圈地唱。

在父親的逐步引導下,時唯選定學鼓曲。家里有一盤磁帶,錄的全是《黛玉焚稿》,白云鵬、閻秋霞、趙學義、王莉、劉志光,還有馬志明,唱的都是這段,時唯幾乎每天都聽。父親說:“咱就學白派!”

有一天,電臺邀請天津市曲藝團的京韻大鼓演員王莉做訪談節目,并安排了嘉賓與聽眾連線直播。父親撥通了熱線電話,讓時唯問問老師,能不能教她唱大鼓。

時唯從小不怯陣,在電話中問:“我喜歡您唱的《黛玉焚稿》,您能不能教我?”王莉問:“你幾歲了?”時唯說7歲。王莉又問:“你能唱嗎?唱兩句讓我聽聽。”時唯張嘴就唱,通過電波傳到了千家萬戶。唱完后,王莉說:“你星期日到中華曲苑找我,我再聽聽,要是可以,你就跟我學。”

到了約定的那個星期日,父親帶著時唯去了中華曲苑。當著王莉老師的面,三位樂隊老師伴奏,時唯又唱了《黛玉焚稿》。“這是我第一次有樂隊伴奏,我們叫‘上弦兒’。聽我唱完,王莉老師說,行,我教你了!長大后我知道了,當天的樂隊是戴玉民、劉小凱、陳茜三位老師。”

從那時起,時唯每個星期六都到王莉老師家里去上課。老師一句一句地教,她一句一句認認真真地學。“王莉老師每次都留我在家里吃飯,也從來不計報酬,不收學費。每每回想起來,又溫馨,又感動。”時唯說。

從7歲學到9歲,時唯跟著王莉老師學了將近兩年。老師說:“這樣不行,你光跟我學了,沒有展示的機會,演員一定是臺上一分鐘,臺下十年功,但如果一直學功夫,沒有臺上那一分鐘的鍛煉,也是不行的。在臺下排練多少次,不如上一次舞臺,和觀眾互動。”

聽說少兒曲校可以給孩子們對外展示的平臺,時唯的父親聯系到學校。校長聽完時唯的演唱,高興地說:“我們就缺這樣的小演員!”當時學校里學相聲、快板的小孩比較多,只有兩三個女孩唱鼓曲,校長特意給時唯優惠了學費。時唯有了登臺展示的機會,在鼓曲道路上又踏出了扎實的一步。

獻唱長安大戲院

恩師指引考曲校

有一年,曲藝大師魏喜奎誕辰紀念活動將在北京舉辦,主辦方希望找一個小朋友,唱一段魏喜奎大師的作品,恰好找到少兒曲校的劉志光老師,劉老師推薦了時唯。

魏喜奎是奉調大鼓的開創者。京韻大鼓與奉調大鼓既有相同之處,也有不同之處,比如,同樣是四四拍,但重拍的前后順序又有所不同,當年的時唯感覺,正好是反的。“當時我還是個小孩,不懂藝術考量,覺得跟自己學的不一樣,唱著別扭,就不想唱、不想學。父親鼓勵我,你試試,萬一有機會走上更大的舞臺呢?但我有點兒逆反,就是不想學,還跟父親鬧別扭。當然,最后我還是學會了兩段奉調大鼓。”時唯說。

奉調大鼓的伴奏樂手也不好找。李建英老師先彈三弦,錄下來在錄音機里播放,再配上四胡,相當于一個人用兩件樂器為時唯伴奏。魏喜奎大師的愛人周桓看了時唯的演唱,高興地說:“太好了,這孩子太好了,要是我夫人活著,非得給孩子領到家里來,好好給講講,給說說,一定會非常喜歡這孩子,一定要收徒!”

時唯回憶:“我記不清那次演出是在北京的哪家大劇院了,可能是長安大戲院。我完全沒想到,臺下坐了一千多人,那是我第一次在這么大的劇院里演出。開始有點兒緊張,心想,我可別出錯。現在看當時的演出視頻,發現自己一上舞臺時,臉特別僵,唱了一會兒才慢慢舒緩開,能笑了,情緒也穩定了。”

那場紀念活動的錄像在央視播出,讓更多的人看到了時唯的才華。央視的一位導演聯系她,問她想不想來參加《大風車》?“《大風車》是小孩心目中一檔神圣的節目,董浩叔叔、金龜子姐姐太可愛了。我父親說,無論如何也要去!”之后,時唯順利登上了央視《大風車》節目,同時一邊繼續學鼓曲,一邊進行各種演出,還參加了首屆少兒曲藝大賽等比賽,成為曲藝界的一顆童星。

參加比賽和展演的過程中,時唯又結識了恩師趙學義。她回憶:“在一次業余比賽中,我拿到了少兒組金獎。賽后展演,來了很多記者,不停地拍照,我眼前一閃一閃的,唱著唱著就覺得腦子里一片空白,下一句是什么、唱到哪兒了,也不知道,蒙了。”正在此時,臺下評委席傳來一個聲音,給時唯提詞。“因為總聽廣播,我一聽聲音就知道,那是趙學義老師!等我唱完謝幕,下臺后,滿處去找趙老師,特別想當面感謝她,但沒找到,覺得很遺憾。”

趙學義和丈夫韓寶利出版“鼓曲音樂創作集”,時唯去簽售現場請兩位老師簽字,還拍了照。她對趙學義老師說:“特別感謝您那天為我提詞。我是少兒曲校的學生,特別想跟您學鼓曲。”趙老師說:“好,寶貝兒,等你再大一點,到北方曲校,你能考到這兒來,我就能教你了。”這句話成了師徒二人的一個約定。

得老前輩悉心傳授

獲中國曲藝牡丹獎

上初中時,時唯的學習成績很好,是上高中、考大學還是上藝校?父親尊重女兒的選擇,時唯自己作出決定——學藝術。她說:“這不僅是因為我從小就喜歡藝術,也因為我的家庭條件并不是多好,如果上大學的同時再學藝術,開銷會很大,我想早點兒立業,讓父親輕松一點。”

時唯以580多分的優異成績考入中國北方曲藝學校,自然而然的,她開始跟隨趙學義老師學京韻大鼓。但沒過多長時間,趙老師生病,日漸消瘦。學校給時唯開綠燈,趙老師不用來學校,時唯可以到趙老師家里學習,也算課時。

“韓寶利老師被譽為‘三弦圣手’,我應該是唯一在趙老師家里由他們夫婦一起教學的學生。韓老師給我彈奏著,趙老師給我說著、教唱著。兩位老師對我的恩情太重了。后來,趙老師站起來走路都很費勁了,但仍親自示范,教我各種動作。最后那幾堂課,我一邊唱一邊哭。恩師囑咐我要走好藝術道路,為我想了很多,到今天我還一直受用。她臨終前對韓寶利老師說,這孩子以后你還得管,你還得教。”每每回憶起來,時唯都會唏噓不已。

2006年,趙學義因病去世,時唯傷心過度,好幾個月沒去老師家里上課。韓寶利老師來學校找她:“趙老師說了得上課,咱還得學,咱就還得學。”

韓寶利老師會講很多唱腔方面的細節,但講得更多的,是音樂創作的角度。“韓老師告訴我,這個腔怎么走才順,為什么當時這樣設計腔,還教我慢慢記譜子,我們之前學的時候都是口傳心授,不學譜。”時唯說。

經韓寶利老師推薦,時唯畢業后進入天津市曲藝團。進團之后,她認識了劉小凱老師,通過他又結識了他的母親王毓寶大師。王毓寶大師聽了時唯的演唱后,給她講了很多。籍薇、劉秀梅、張玉恒、郝秀潔、姚雪芬等老師都毫無保留地指點過時唯,讓她感到受益終生。

盡管酷愛曲藝,但時唯也曾動搖過,差點兒改行。她回憶:“我剛進團時,團里的好演員實在太多了,真是名家薈萃。本來演出機會就少,參加活動的機會也少,而我又是團里最年輕的演員,演出根本輪不上我。每天的任務就是觀摩前輩、老師們在舞臺上表演,仔細聽人家的唱腔,這對年輕人來說的確收獲很大,但是,我從小就上臺演出,對舞臺表演有欲望,沒地方去演,自己就有點兒沒信心了。趕上綜藝節目唱歌比賽很火,我就想改行唱歌。”

在糾結與掙扎中,時唯仔細思考,終于理清了思路,她對自己說:“唱歌的人很多,你也做不了什么貢獻,只是湊個熱鬧,那里不需要你;曲藝需要你,你從6歲開始學,得到過這么多名師的指點、真傳,自己也付出了這么多的努力,為什么要放棄?”此后,她對曲藝事業再沒動搖過,慢慢成為天津市曲藝團年輕演員的骨干。

曲藝演員都有一個“牡丹夢”。牡丹獎是中國曲藝最高獎,每兩年評選一屆。從25歲到35歲,10年里,時唯一直在評獎的道路上追逐著她的夢。她曾連續四次榮獲牡丹獎新人提名獎,她說:“這代表了專家們對我的基本功和總體藝術素質的認可,對我來說,真的不是榮譽,而是鞭策,讓我努力尋找自己的差距。”經過一次次提升、思考、創新,她終于悟到了藝術的更高境界,2024年,她以一曲《追光人》如愿以償地摘取了第十三屆中國曲藝牡丹獎新人獎,讓夢想照進了現實。

時唯訪談

魂不能丟形不可散

完善“新京韻”風格